【沈谢】捐毒一夜之广场舞终极对决
存文，大家不要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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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分，整个烈山居民小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。这里地处流月市的边缘，附近十分安静，小区里只有三两行人，各自匆匆地走在回家路上。一扇扇玻璃窗里透出明亮的灯光，锅铲叮当和饭菜的香味从缝隙中弥漫出来，邻里间笼罩着一片祥和的气氛。
小区中央有一片不大的空旷广场，被花坛和灌木丛围绕着。此时在广场中央，却有两拨人在剑拔弩张地对峙。
“……是你。”
其中一方为首的人黑衣黑发，目光森寒，神情不怒自威。“谢衣，你来做什么？”
被盯着的人身穿风衣，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，气质温文尔雅。他神色复杂，几度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：“好久不见。你……近来如何？”
“我？呵……”黑衣人摇了摇头，嗤笑道：“我只是没想到，你竟然还敢回来。”
谢衣没有回答，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却再也沉不住气，大声道：“你是谁？凭什么这样对我老师说话！”
“无异，不要无礼。”谢衣突然抬起手，制止了那个年轻人。
“那个人是……这个烈山小区中心广场的领舞，沈夜。”他心中一阵苦涩，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：“也是……我的老师。”
“什么？”乐无异惊讶地看看沈夜，又看看谢衣。“老师的老师？怎么会……”
“你，刚才叫他什么？……哼，可笑。”沈夜走近几步，盯住了谢衣身后的乐无异，唇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。
“没错，我是他的老师。当初是我一手培养了他，就在这个广场上，我教会了他跳第一支舞。他所有的一切，都是跟我学的。连你的老师都不敢对我这样说话——而你，更加没有资格。”
“你——！”
“无异，抱歉，我稍后跟你解释。”谢衣再次制止了愤怒的学生，随后转向沈夜，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。
“今天早上，我看到报纸上关于小区广场舞扰民的报道，当时就猜到是你们。现在一看……果然如此。”
沈夜哼了一声，不予置评。
“我今天来，只想再问你一次……阿夜，能不能不要继续在这里跳了？跟我一起去公园的场地，可以么？”
“城郊的那个公园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，为什么还是不明白。”沈夜摇了摇头，“在这里跳舞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，不比你那几个年轻学生。难道你想让这些老人每天挤一个小时的公车，只为了去城郊跳舞？”
谢衣沉默不语。沈夜叹了口气，沉声说道： “不知你还记不记得……在那边的楼里住着一位老人，他身体不好，头发全白了，一只眼睛失明，双腿和一只手截肢，生活不能自理。但是他仍然每天都坐着轮椅，风雨无阻地来这里看我们跳舞。他经常说，即使将来全身都动不了了，也还是想要继续活下去，直到亲眼看到广场舞成为奥运项目的那一天。但如果搬去城郊……他就无法再去看我们跳舞了。”
谢衣抬起头，与他目光相对。“老师，我明白的。但是……广场舞的音乐声音很大，会打扰到附近的居民。我们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娱乐，而影响别人的正常生活？”
“来这里跳舞的，也是住在小区里的老人。你要让他们每天长途跋涉，还是剥夺他们仅有的娱乐活动？如果你是我，你会如何选择？”
“其实附近也有几个场地条件比较合适，只是被别的团队占用了。如果实在没办法，不如让他们加入那些团队……”
沈夜盯着他，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。“……好，好，好。谢衣啊谢衣，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。这是想要把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团队解散？”
“我并不想如此，但是如果别无选择……”
沉默良久之后，沈夜像是很疲倦似的，低低叹息了一声。“算了。如果你还想不通……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谢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，怔了一下。
“那次你输给我之后，一夜之间就搬了家，辞了工作，换了手机号，一走了之。这一次我倒要看看，你这几年里到底有什么长进。”
夕阳已经沉下了地平线，小区里稀疏的路灯次第亮起。沈夜的面容隐藏在逆光的阴影中，神情模糊难辨。
“只要你赢了，这个广场就随你处置。如果输了……就不会像上次一样，走得那么轻易。”
“老师，我不能再……”
“这是第二次，也是最后一次机会。要或不要，你自己考虑。”
“……一言为定。”谢衣闭了一下眼，重新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坚毅的神色。“如果我赢了，你们就要撤出这个广场。如果输了……我也随你处置。”
“很好。”沈夜声音平静，不辨喜怒。“那么——请赐教。”
谢衣点点头，伸出手一颗一颗慢慢地解开胸前的纽扣，将脱下的风衣往地上随意一甩，露出下面纯白色的运动服。
“无异，帮我放一下音乐，平时跳得最多的那首。”
“好！”乐无异点了点头，取出一个便携式手提音箱，又掏出自己的CelsiusX VI II LeDIX 机械手机，连上音箱，开始播放音乐。
无比熟悉的前奏响起，沈夜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哪首曲子，不由得嗤笑一声：“凭这种粗浅的入门曲，就想战胜我？”
“得罪了，老师。” 谢衣站在场中，一身白衣如雪，越发衬得他身形挺拔，气质出尘。他向沈夜微微躬身一礼，随后舒展双臂，开始翩翩起舞。
我在仰望 月亮之上
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
昨天遗忘 风干了忧伤
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
一开始，沈夜还是一脸不屑，然而看了片刻之后，他的神色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。
因为谢衣所跳的，并不是自己从前教过他的舞步……或者说，和这世界上任何一种舞步都相去甚远。
谢衣舞姿的精髓，其实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。
——慢。
以慢打快，以静制动，以逸待劳，以柔克刚。
常人在跳舞时，无非是循着曲子的节拍，每一拍一个动作，或伸手，或跺脚，或扭腰，或旋转。但是谢衣的舞步，却是每两拍一个动作。这样一来，一个动作必定会被节拍割裂成两半，令人感到十分别扭。
然而谢衣却仍然能在高亢急促的鼓点声中，优雅而缓慢地举手投足，动作极为流畅标准，丝毫不受节拍的影响。
一个人要对节奏和身体的掌控都到了何等炉火纯青的程度，才能跳出这样的舞蹈？
沈夜看了一会，便觉得心头焦躁不已，忍不住想要出声催促他快一些。但是他立刻又反应过来，这或许是谢衣的心理攻势。
想要用缓慢的节奏令自己心绪难平，影响正常发挥么？沈夜内心冷笑一声。谢衣未免想得太过简单，或许他心目中的自己，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水准。
只是……时间，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。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，而谢衣也要为他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。
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缰
马蹄声起马蹄声落
Oh yeah……Oh yeah……
最后一个颤音在空气中袅袅消散，谢衣原地站定，右手臂在身前画了一个顺滑流畅的圆，最后曲肘横于胸前，为这段舞蹈画上了优美的休止符。只见他脸色如常，大气也没有喘一口，显然刚才的舞对他来说还是游刃有余。
“不错。”沈夜的脸上罕见地带了一丝赞许神色。“这一套动作，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？只有最后一式的‘顺滑之肘’还是和当初我教你的一样。”
谢衣点了点头：“老师的栽培之恩，我从来未敢忘怀。老师教我的动作，我也每天都会反复练习。”
“我确实教了你很多……只可惜，你离开得太早，还没有学到我的全部。”
沈夜活动了一下手脚，走上前来。只见他的右手探向腰后，缓缓地抽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物事。
那是一把黑金双色的丝绸折扇。长长的扇面从前端垂坠下来，中段是塑料制成的柔韧扇骨，扇柄末端缀着一对蓝色流苏，十分气派不凡。
“嗡”的一声，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资历浅些的团员还在互相询问，对面那个人是什么来头，竟然会让领舞不惜动用道具；而有些资历老的团员已经开始回忆，上一次看到沈夜如此认真是什么时候。据一个老团员说，就连谢衣出走之前那一次斗舞，沈夜都未曾用过这柄折扇。
谢衣的瞳孔微微一缩，在他的记忆中，沈夜确实在跳舞的时候用过折扇。然而只是在练习中偶尔见过几次，从未在正式的场合中见他使用过，当然也未曾传授给自己。果然……老师在这几年中，已经练成了么？
“你刚才跳得确实不错，但那是太极拳，不是广场舞。”沈夜一身黑衣，在场中傲然而立，身周气息涌动，强大得仿佛无可战胜。
“为师今天就让你看看，真正的广场舞是什么样的。”
他的话声刚落，后方两个半人高的音箱里突然炸开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，令人一瞬间气为之夺。
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
今天是个伟大日子
摘下星星送给你 拽下月亮送给你
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
一听到这音乐，谢衣就紧紧地皱起眉头，脸上神色极为凝重。老师竟然……已经练成了这首最新的舞曲？他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沈夜的舞，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。
——霸气。
他挥舞着折扇，就像挥舞着一柄长鞭。随着一下下激烈的鼓点，他一次次有力地挥动手臂，无形而有质的长鞭就重重抽在所有人的心头。
在这强大的压迫力之下，谢衣身后的几个年轻人脸色发白，双腿几不可见地颤抖。其中一个绿衣女孩双手捂住了耳朵，转过头去不敢再看，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抵抗不住音乐的诱惑，随着那节奏扭动起来。
而沈夜那边的人群早已经整齐划一地迈开了步伐。他们狠狠地拍着手，用力地跺着脚。一时间风云突变，滚滚雷声响彻大地，整个小区的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从不觉得你讨厌 你的一切都喜欢
有你的每天都新鲜
有你阳光更灿烂 有你黑夜不黑暗
你是白云我是蓝天
谢衣握紧双拳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强自压下了跃跃欲试的双腿。然而他发现，自己的目光已经再也离不开场中的那个身影。
那个人的舞蹈中带着比记忆中强大得多的杀伐之气，一招一式都令人心神震动，隐隐地竟带着一丝压抑和决绝的意味，是从前所没有的。
华星次明灭，天公相决绝。感破镜之分明，睹泪痕之余血。
果然，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。谢衣想，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。相隔几年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了解沈夜。
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和沈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记得那时自己穿过空空荡荡的广场，来到他面前，问：“这是什么舞？”
那天，沈夜手把手地教会了自己第一支舞，就是那首《月亮之上》。
一有时间，两个人就会在狭窄逼仄的房间里研究如何改进舞步，经常会手忙脚乱地踢到墙壁，撞上桌角，踩到对方的脚什么的更是不计其数。
买了一对款式相同的耳机，每天都听音乐听得头昏脑涨，只为了寻找一首最合适的歌曲。
后来，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但只有他们两人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前方，肩并着肩。
他们曾经是那么好。
然而，在接到第一个噪音投诉后，一切都改变了。
自己提出的建议都被一一否决，沈夜最重视的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团员们，而不是附近不认识的居民。因为这种重大的决定只能由领舞来做，自己万般无奈之下，提出了斗舞的请求。
谢衣至今难忘沈夜那时的眼神。
因此落败之后也无法再留下，只能选择出走，想要找到另一个合适的地方开拓新的基地，将这里的人们都吸引过去，还小区居民一个安静的环境。
然而合适的地方并不好找，周围的场地早已被别的广场舞团体占据，只得暂且选择了城郊的公园。在那里虽然也结识了不少朋友，收了一个学生，总体发展得不错，但是今天在报纸上看到新闻的那一刻，自己还是坐不住了。
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，如果自己能够胜出，就可以带领大家去找新的场地。但若是又一次失败了……
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
怎么爱你都不嫌多
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
点亮我生命的火 火火火火……
谢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，并未察觉到乐曲已经快要结束。当他终于如梦初醒的一刻，沈夜手中的折扇已经指向了他的咽喉。
“你输了。”
谢衣垂下眼睫，看着扇面上耀眼的金纹。
“是的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我又输了。”
身后的男孩大声叫道：“老师！”
“愿赌服输，我会留下。”谢衣毫不退缩，坦然直视着沈夜。“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。”
沈夜微微一笑，收起了折扇。“很好，那么明天你就搬回来住吧。”
“老师……”乐无异不敢置信地问，“你真的要留在这里？再也不回去了？”
“无异，我走之后，公园的领舞就交给你了。”谢衣微笑着看着他一手培养的学生，叮嘱道：“你很有天赋，老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。今后你想跳什么，就去跳什么，那就是你自己的广场舞。老师对你唯一的一个要求，就是遵守公德，不要打扰到别人。”
乐无异仍然十分不情愿，但最终还是被同伴们劝走了。谢衣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，然后转过身，和沈夜面对面。
这是几年来，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。
路灯的光芒在沈夜挺拔的轮廓上投下深邃阴影，也照出了眼角上平时看不见的细碎纹路。谢衣突然发现，原来他们两个都老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低声说：“虽然我答应了回到这里，但是我仍然不赞同你们的做法，也不会加入的。”
沈夜显然心情很好。“我说过要你加入么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让你留下，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。我刚想起来……咳。”沈夜咳了一声，“如果你同意参加，我可以暂时停止这边的活动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哦，这么快就打印出来了。多谢你，华月。”沈夜接过一张纸，在上面写了些什么，然后将纸和笔一起递了过来。
谢衣呆呆地接过，低头看去，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大字。
“流月市烈山小区七夕杯中老年交谊舞大赛报名表”
下面“姓名”一栏分为两格，其中一格写了沈夜的名字，另一格还空着。
“…………”
“嗯？”沈夜见谢衣楞在那里迟迟未动，眉梢轻轻一挑，“不愿意？”
“……愿意。”谢衣微笑起来，提笔在旁边一格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但我不是很会跳交谊舞，恐怕又要麻烦你陪我练习了。”
沈夜唇角微扬：“这是当然。”
END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