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蛋奇遇记18-19
18.
诸事已毕，现在两位龙先生终于可以坐下来，一起好好孵蛋了。
——但是仅仅在第二天，他们就为孵蛋的方式和方法发生了激烈的争执。
虽然成年龙能在各种严酷环境下生存，但龙蛋对温度和环境都十分挑剔，不适宜的环境会大大增加孵化所需的时间。于是黑龙认为应该把蛋放在温暖的泥土里，因为黑龙蛋喜欢暖和的地方；银龙却认为应该把蛋埋在雪堆里，因为银龙蛋喜欢寒冷。
在争吵了整整一天之后，他们终于同意各退半步，一致决定把蛋埋在金币里。
毕竟不管是黑龙还是银龙，毫无疑问都喜欢金币。
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——金币从哪里来？
本来两只龙混迹主物质界多年，已经算是小有积蓄；但是因为某个原因，黑龙先生的金币库存最近大幅缩水，急需补充。
两只龙默契地对视一眼，短短一瞬间交换了千言万语。
银龙眨眨眼：最快赚钱的办法？
黑龙神色轻松：当然是去接任务。
银龙挑眉：一百万金币？
黑龙点头：一百万金币。
银龙皱起眉：但是，如果“捕获黑龙”这个消息传出去……
黑龙神色凝重：龙之谷一定会立刻知道，所以还是不行。
银龙耸肩：好吧。不能把自己卖掉，你觉得很失望？
黑龙冷哼：才没有。
银龙叹气：那就只能接A级任务了。
黑龙也叹气：A级任务已经快被我接完了。
银龙看向冒险手册：那B级怎么样？
黑龙一脸不情愿：五个B级任务才相当于一个A级任务，我不想飞那么远。
银龙眨眨眼：是不是离不开我，出门会想我？
黑龙望向窗外：……哼，我是担心你趁我不在把蛋冻起来。
银龙微笑：那我陪你一起去。
黑龙挑眉：蛋怎么办？
银龙看了一眼身旁：放在这？
黑龙立刻摇头：不行，我不放心。
银龙皱眉：难道要放在空间袋里面？可是精神力透不进去。
黑龙示意自己身上：那我背着好了。
银龙惊讶：你来背？
黑龙理所当然地看向他：当然，我连你都背得动。
“……阿夜，你看着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
冒险公会里，一名新来的接待员翻动着面前两位冒险者的日志，再次深深皱起了眉头。
“你们这个冒险团到底有几个人？”
“两个。”背着一个超大行囊的法师不耐烦地答道。
“听着，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多大的团。但是现在只剩两个人……”接待员不耐烦地把日志往柜台上一丢，“还只是中阶法师和炼金术士，要想完成这么多任务简直是做梦！再说我也要给别的团留点——”
法师掀起了兜帽，眼睛里微弱的蓝光一闪。
“至少也要二十个……”接待员垂死挣扎道，“不……十个人才行。”
“只要再加几个团员就行吗？”旁边的炼金术士礼貌地问，单片眼镜后面似乎也有奇怪的光芒闪过。
“嗯……给我他们的名字就行。”接待员明知道这是不对的，但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不这么做。
“名字我这里倒是有不少。”炼金术士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，上面零零散散写了几个名字。
“好的，我登记一下。”
接待员打开协会登记簿，用羽毛笔蘸了些墨水，嘴里同时念出了纸上的名字。
“谢小黑，沈小银，沈银黑，谢黑银……沈点点，谢球球……沈招财、谢进宝……”
“这些名字……”接待员竭力调动所剩不多的理智，“挺特别啊，哈哈……”
法师默默把兜帽往下拉了拉，炼金术士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我们这个是，呃，家族产业。”他解释道。
公会大厅里的冒险者们统一转过了头，目送着刚刚扫荡过榜上A级和B级任务的“金币与宝石”小队走了出去。
几秒后，大厅里炸开一片窃窃私语。
“那个法师竟然背得动那么大的包，他到底是穿了多少力量装备？”
“既然敢接那么多任务，应该是高阶法师吧，搞不好还是传奇……”
“旁边那个人什么都没拿……能让传奇法师给他背行李，总觉得更厉害啊……”
“你看，他们在说话！是不是在讨论任务？”
“肯定的！要完成那么多任务，两个人必须配合得特别默契才行。”一名团长教育着他的团员们，“你们多学着点！”
还没踏出公会大门，两只龙就开始小声互相指责起来。
“为什么要给那个人看？”
“反正都是些不会用的名字……难道你还能想出别的名字来吗？”
“……我正在想！而且肯定比你想的要好！”
“别闹了，‘谢球球’这种名字也算好？”
“保尔·赛克斯这名字有什么问题，明明是你翻译水准太差——倒是‘沈招财’是什么？”
“我喜欢绍朗风格的名字，而且‘招财’这个寓意不是很好吗？”
“哼，品味低俗。”
“不好意思，批评我的品味就是批评你自己……”
升级成家族产业的“金币与宝石”冒险团实力不凡，短短半个月里又扫荡了所有B级任务。
看着空空荡荡的公告板，几个大冒险团的团长坐不住了。他们私下凑在一起商议对策，决定要联合起来教育一下这些不懂事的新人，让对方懂得资源共享的道理，以及在绍朗国得罪他们是一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。
但是他们再也没有等到“金币与宝石”。就像之前突然出现一样，这个神秘的冒险团一夜之间又突然消失了。
在天机城一角的平民区，有一间毫不起眼的房子。但如果有人在这时推开那扇老旧的木板门，他将会看到此生难得一见的景象。
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币，黄金的光芒将整个半位面映照得闪闪发亮。一只黑龙和一只银龙（这个大陆上最强的生物之二），正在金币堆里快乐地打着滚。
两只龙先是把金币弄成一堆，努力把自己整个埋进去。这并不容易，于是他们又钻出金币堆，用尾巴撩水一样卷起金币往对方身上撒，也不担心会弄坏什么——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，所有容易损坏的贵重物品都已经被换成了金币。
就这样滚了一整天，两只龙才终于精疲力尽地停下。他们用尾巴和爪子将地上散落的金币重新归拢，做成了一个舒适的窝，把龙蛋小心地放在中间，然后在蛋的两侧趴了下来，枕着对方的尾巴，团成了两个同心圆。
19.
积攒了足够的金币之后，银龙先生认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，终于可以在家里专心孵蛋了。
——于是他就真的这样做了。
每一天从日出到日落，他都趴在蛋上一心一意地抱窝，除此之外的活动就只有进食和睡觉。有时黑龙先生想要轮流孵蛋，他也死死抱着蛋不肯给。
而黑龙当然也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。对于蛋壳里刚刚发育完全的雏龙而言，接下来的三年将会是它精神力成长的重要时期；如果在这时父母中的一方与其建立精神力共鸣，它出生之后就会与那一方更加亲近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据龙族遗传学家爱·赛文基尔（毫无根据的）理论推测，如果两只不同种族的龙通婚，他们后代的特征除了取决于双方的基因强度，还有可能和精神力共鸣有关——简单来说，也就是孵蛋的时间长短。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黑龙觉得蛋的颜色确实越来越浅。这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对银龙霸占孵蛋权的行为表达了不满。
“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。”黑龙严肃地说，伸出前爪推了推团成一团的银龙，“……该轮到我孵蛋了，谢衣。”
然而银龙四只爪子紧紧地抱住蛋，一动也不动。
“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黑龙有些生气。
“……我起不来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银龙眨了眨眼睛，努力思考着不用起来的借口。
“我有产后抑郁症。”他说。
黑龙：“……”
这个新名词是他们在一本小说中学到的。这本小说最近在绍朗国十分流行，讲的是一个如雪莲花般纯洁美丽的平民女子，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，和微服出游的国王在雪莲盛开的湖畔邂逅，彼此一见钟情。后来国王回到王宫，平民女子独自生下了一个女儿，随后抑郁成疾，一病不起。她去世后，她的女儿历尽艰辛来到王宫寻亲，见到国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“陛下，你还记得比格莱特湖畔的冬雪莲吗？”
当时两只龙也看得津津有味，谢衣更是一边看一边尽情吐槽，完全没有半点抑郁的迹象，沈夜就知道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而已——尽管如此，他还是拿这只可恶的银龙没有丝毫办法。
但是再这样不作为下去，眼看着黑龙蛋就要变成银龙蛋了。黑龙先生思考了一晚上，终于想到了一个对策。
第二天，他丢下正趴在蛋上呼呼大睡的银龙，独自一人出了门。
当黑袍法师走进店门的一刻，这家杂货店的老板立刻预感到了一笔大生意的到来。
“法师先生，欢迎光临！”他满脸堆笑，兴奋地搓着手，“请问需要点什么？我这里什么材料都有，不管您是想要补充法力，还是增强精神力……”
“我要几本菜谱。”出乎意料地，法师回答道。
老板愣了一下，又立刻掩饰住内心的失望，恢复一脸职业性的笑容。
“当然！我看看——这本、这本和这本，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菜式。”他一通翻箱倒柜，将几本半新不旧的书摆在法师面前。
法师点了点头，逐一翻看着那几本菜谱。
——这本不行，炒菜什么的太复杂了。这本也不行，那家伙烤肉一定会烤成焦炭。至于这本……全都是汤，看起来还简单一点。只是把东西放进水里煮的话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……？
然后他翻回封面，对着上面的《一百道经典月子餐食谱》几个大字发起呆来。
看着发呆的法师，善于察言观色的杂货店老板立刻有所醒悟，小心地问道：“请问，您家中最近是否有……喜事？”
“……”
法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。杂货店老板却敏锐地发现，被兜帽盖住一半的苍白脸颊上似乎掠过了一丝微红。
“嗯。”过了一会，法师才低声回答，“我的……伴侣，上个月刚生了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说得相当含糊，但是杂货店老板已经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。
“这真是太好了，恭喜您和您的夫人！”他红光满面，开始滔滔不绝，“要我说，坐月子一定要喝汤！我家那位当时足足喝了三个月的汤，身材好得跟没生过一样，儿子也壮实得像一头牛……喏，这是暴风野猪的前蹄，用来炖花生猪脚汤再好不过！还有红枣排骨汤，鲫鱼豆腐汤……您的孩子一定会长得又聪明又强壮，跟您一样当上法师……”
法师其实并没有听懂，但是被恭维得心情不错。
“好吧。”他说，“这本菜谱，还有上面提到的所有材料都给我一份。对了，还要一口新锅……不，还是三口吧。”
黑龙先生满载而归，心情大好。他把空间袋往地上一倒，哗啦一声满地的食物和药材堆成了山，里面还夹杂着几件烹饪用具和几本书。
谢衣正像平时一样趴在蛋上思考龙生。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，他的眼睛亮了一下，竭力抑制住自己从蛋上爬起来的冲动。
“那是什么新书？”
“菜谱。”沈夜状似无意地回答，“是绍朗国最新的菜式，晚饭你做还是我做？”
“……还是我来吧。”
谢衣已经快一年没自己做过饭了，此时再也抵抗不住诱惑，立刻化为人形，凑过去和沈夜一起研究菜谱。
研究了一会，他忍不住虚心求教。
“阿夜，这个‘坐月子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沈夜看见他手里拿的一本《教你如何坐月子》，想了一会，想起那是杂货店老板硬塞给自己的。
——其实他到最后也没弄懂什么是“坐月子”，但是骄傲的黑龙先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不够博学。
“大概是……坐着孵蛋一个月的意思。”他不是很有把握地回答。
“原来如此，真是很有道理。”谢衣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还有理论支持，不禁大为满意。“那‘月子汤’又有什么作用？”
沈夜回想起杂货店老板的话：他的妻子喝了这种汤之后，孩子成长得很快……
“应该有增强精神力的作用？”他猜测道，“对了，好像也能减肥。”
这句话正中银龙的下怀。他本就对自己的身材恢复速度不太满意，当即照着菜谱上所说，炖了一锅鲫鱼豆腐汤——虽然他很久没有做饭，手艺有些生疏，中途水烧干了一次，把锅烧坏了，但幸好还有新锅可用。
当鲫鱼豆腐汤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，谢衣欣喜地招呼沈夜过来吃饭。这时他却发现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到了金币堆成的窝里，开始孵起蛋来。
银龙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计。他愤怒地走过去，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孵蛋权。
“阿夜，把蛋给我。”
“……”黑龙把头埋在翅膀下面装死。
银龙想了想，决定还是换一种温柔的方式。
“阿夜，起来吧。”他温柔地呼唤道，“开饭了。”
“……”黑龙把尾巴也缩了起来。
银龙先生非常生气，气得自己把一大锅汤都喝掉了，然后变成龙形，用前爪使劲去推黑龙。但是黑龙团成一团，四只爪子紧紧地抓住龙蛋，不管他怎么推都一动不动。
银龙低下头去，作势要咬黑龙的后颈，想了想又没舍得，只好重新化为人形，扳开黑龙的一只爪子挤了进去，气呼呼地躺在黑龙的肚皮和龙蛋之间，然后往龙蛋上放了一个冰霜法术。
过了很久，黑龙才动了一下，慢慢地抬起头来。
他看了那个人一会，确定对方已经睡着了，才解除了冰霜法术，换成一个削弱了的火炎法术。
似乎是感觉到温度的变化，谢衣不满地动了一动，抱紧了龙蛋。
黑龙垂下眼睛，望向自己怀里——金币，金币上的龙蛋，以及抱着龙蛋的那个人。
这些是他最珍贵的宝物。
黑龙金色的眼睛里露出微微笑意。他小心地用尾巴圈住自己的宝物，趴在金币堆成的窝里，幸福地睡着了。
虽然沈夜不惜付出“让谢衣做饭”这样惨重的代价，得到了短暂的孵蛋权，但谢衣最后还是把孵蛋权夺了回去。
他拿着那本《教你如何坐月子》，宣称自己要以“坐月子”的方式科学孵蛋，并以此为借口，理直气壮地继续抱窝。而黑龙只能在他做饭的时候趁机孵一会蛋，而且要应他的要求，用法术控制炖汤的火候。
银龙相信自己只要像书上写的那样多喝汤，就能迅速恢复身材。每天在三餐之外，他还要坚持再喝上两三锅汤。
——于是在坚持了三个月之后，他发现自己变得更胖了。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