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色龙中的白龙一族的巢穴往往是深藏地下,远离阳光的冰洞。而龙之谷著名亡灵法师,白龙爱·赛文基尔的家,就位于这样一个阴暗寒冷的地方。
因为某些关于亡灵法师的可怕传说,平日里即使是与他同族的白龙都不敢轻易靠近这里;而爱·赛文基尔也乐得清静,一年里有十一个月都独自呆在家里,只有一个月用来出门采集实验材料,以及接受《龙之谷八卦速报》记者的采访。
——但是在今天,这个洞穴却迎来了七位不速之客。
房间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一只小小的银龙,爱·赛文基尔刚结束了对它的检查,抬起头来,另外五只龙立刻盯住了他。
“确实有亡灵魔法的痕迹。”
看着所有人担忧或凝重的表情,爱·赛文基尔又补充道:“但并不是中了‘诅咒’,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亡灵气息‘侵染’。你们之前接触过别的亡灵法师吗?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谢衣脸色苍白,点了点头,“我遇到了……布莱克·李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两位族长同时震惊了。
“什么,那家伙竟然还没死?”银龙族长不假思索地吼道:“老蜥蜴,你不是说他的命匣已经被毁了吗?给我讲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?我早就知道,你们这些可恶的黑龙都是一伙的!”
“……”
黑龙族长一脸阴沉和愤怒。受到如此严重的指控,按照他平时的脾气立刻就要开口反击,或者直接动手——但是他并没有。
“父亲,请不要这样说。”谢衣反而辩解道,“是我自己不小心……”
“克罗斯,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要为他们说话?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特劳泽·赛克斯,我为当时的事向你道歉。” 黑龙族长说道。
房间里安静了。
“我知道那一次你受了很重的伤。我很抱歉,伊芙做了那样的选择……但是法阵确实并不是她设下的。”黑龙族长缓缓地说,“她和你一样,是受了布莱克·李的欺骗。你也知道,后来她……”
听见“伊芙”这个名字,银龙族长沉默下来,叹了口气。
“最后是我亲眼看着布莱克·李的命匣被烧成了灰。”黑龙族长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的,但我会查清楚这件事。”
“布莱克·李说过,他在四百年前已经转化成了巫妖,拥有不止一个命匣。”谢衣补充道。
银龙族长皱起眉,似乎还想说话。
“我会找到布莱克·李。”
沈夜望着他,慢慢地说:“我发誓,无论他躲在宇宙的哪个角落,我都会找到他和他的命匣。然后我会让他后悔……自己从前选择了永生。”
“……”
银龙族长逐渐平静下来。他没有再说什么,摆了摆手,转向爱·赛文基尔,问道: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
与单纯的解除诅咒不同,完全去除亡灵气息的侵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爱·赛文基尔却点了一下头,说:“我知道一个法阵,也许有用。”
“也许?”
“因为我并没有试过。”爱·赛文基尔说道,“在这个实验室里有一个聚集亡灵气息的法阵,所以我想如果把法阵反过来装,也许可以驱除亡灵气息?”
所有龙:“……”
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有些疯狂的计划;但沈夜和谢衣对视一眼,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坚决。
沈夜点了点头:“开始吧,瞳。”
“要怎么做?”谢衣挽起袖子,“法阵需要帮忙吗?”
“……”黑龙族长和银龙族长看了对方一眼,也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。
一天后。
四只龙站在修改过的法阵的四个角上,两两相对,中间是始终沉睡不醒的小银龙。
一片寂静中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黑龙族长取出法杖,杖头在法阵中心的黑曜石上轻轻一点。
一缕黑色的光点从黑曜石中升起,盘旋向上,在头顶化作一条闪着微光的星河。
站在左右两边的沈夜和谢衣交换了一个眼神,同时按住法阵的两角。在他们的手掌下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亮起黑色和银色的光芒,旋转,流淌,聚拢,从两边向着中央交汇而去。
两种颜色的光芒在法阵中心相撞的一瞬间,无数黑色和银色的光粉砰然散开,轻飘飘地飞起,然后那些粉末犹如被引导着一般,化作发光的漩涡汇入头顶上的星河。
银龙族长高举法杖,星河的一头被吸引下来,如同一条光带从虚空中垂下,绕着杖头的水晶旋转。每旋转一圈,银色的光点都会增多一点,直到和黑色的光点逐渐交融,不分彼此,越转越快——
最后法杖向着前方一点,闪耀的星河盘旋落下,被吸入了中间那个小小的身躯之中,又化作无数纯净的白色光点向着四周散开!
世界似乎仅仅安静了一瞬,又像是沉寂了一万年。
不知过了多久…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那个小小的身躯终于动了一动。
“啾……?”
刚出生一天的小银龙打了个呵欠,挥了挥小爪子。似乎是觉得这里太硬太凉,它闭着眼睛,有些不满地张开嘴巴,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。
“龙神在上……”银龙族长喃喃说道。他身边的黑龙族长一言不发,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,又呼了出来。
沈夜忍不住微笑起来,弯下腰抱起小女儿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—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。
谢衣望着自己的小女儿,不敢相信似的眨了眨眼,又用力眨了一下。然后他低下头,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亲吻。
被冷落许久的小黑龙拽着谢衣的裤腿,一路爬到他肩上,伸长脖子望着自己的妹妹。谢衣抱着它凑近小银龙,小黑龙高兴得叽叽直叫,也学着他的样子,用鼻尖小心翼翼地磨蹭妹妹的额头。
但这一幅天伦之乐的和谐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。仅仅过了几秒,房间里就又陷入了一片混乱。
银龙族长:“老蜥蜴一边去,别吓着我孙女了!”
黑龙族长:“别动,刚才我听见她叫我‘爷爷’……”
银龙族长:“我怎么没听见?要叫也是叫我好吗……”
黑龙:“瞳,现在还有什么问题?”
白龙:“应该没了。”
黑龙:“那她为什么还闭着眼睛?”
白龙:“因为是双胞胎,这一只缺乏营养,发育不足,过一阵就好了。”
银龙:“可是她不吃东西……怎么办,瞳?”
白龙:“哦,我的建议是先喂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——比如雌性哺乳动物的乳汁,然后再逐渐过渡到正常食物。”
黑龙:“……”
银龙:“为什么都看着我?我是公的……我是说,我不是哺乳动物。”
白龙:“其实你可以用炼金术——”
黑龙:“……还是我来吧。”
银龙:“咦,难道你有奶?我怎么不知道?”
黑龙:“……”
沈夜想了想,做了一个奇怪的法术手势。光芒闪过,他们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头黑白花的奶牛。
奶牛:“哞——”
所有龙:“……”
小黑龙:“叽?”
这是一头正值妙龄,美丽动人,刚做了母亲没多久的奶牛。她记得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大草原上欢乐地吃草,这一秒却到了一个又暗又冷的地方,不禁大惑不解地叫了一声,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。
然后她看见了这样一副地狱般的景象——
七只凶恶的巨龙挤在面前,每一只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。
在七倍龙威的叠加之下,奶牛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。她嘤咛一声,软软地跪在了地上。
谢衣惊喜道:“阿夜,你什么时候学了召唤术?”
沈夜:“……想准备些零食。”
奶牛:“……”
奶牛以为自己即将被做成牛排、牛肉干和牛肉馅饼,不禁悲从中来,脑海中浮现出她被草原上其他公牛追逐着的短暂而耀眼的一生,以及她还没有断奶的可爱儿女。
这时她看见其中一只龙走了过来,抱着一只银色的雏龙,靠近她的肚子。
奶牛:“???”
小银龙闻到奶香,高兴地“啾”了一声,伸出两只前爪抱住奶牛的肚子,闭着眼大口大口喝了起来。
银龙族长一直在旁边转来转去。他完全忽略了碍眼的黑龙,眼睛只盯着正在吃奶的孙女,不住口地大声称赞。
“老蜥蜴,你看,她长得多好看!”
“你说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我?”
“对了,鼻子和克罗斯小时候一模一样!”
黑龙族长没有理他,眼睛一直望着谢衣怀里的小黑龙,几次欲言又止,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求抱一抱。小黑龙被他看得有点紧张,把脑袋缩了回去,埋在还没长好的小翅膀底下。
谢衣挠了挠它的脖子,问:“饿了吗?”
小黑龙又爬了出来,在谢衣肩头蹭了蹭,努力表达出“饿了”的情绪。谢衣从空间袋里挑出一块烤肉,用手拿着小心地喂给它。
“叽……”
小黑龙抱着烤肉咬了一口,整张脸就皱了起来,挣脱了谢衣的怀抱,爬到一边去把烤肉噗地吐掉了。
就在这时,旁边递过来一个油光闪亮香喷喷的鸡腿。小黑龙抬起头,发现那只年长的陌生黑龙正紧张地望着自己。
小黑龙嗅了嗅鸡腿,用两个小爪子捧住咬了一口。然后它的眼睛眯了起来,伸长脖子,在黑龙族长的手指上亲热地舔了舔。
黑龙族长左手握着右手,被萌得差一点无法维持人形。但是一边的银龙族长不知怎么看到了这一幕,也不甘示弱,从空间袋里翻出一只更大的猪腿(索芙送的),蹲下身递给了小黑龙。
小黑龙第一次得到这么多战利品,嘴里咬着啃了一半的鸡腿,拖着跟自己身体差不多长的猪腿,一颠一颠地爬回去给谢衣看。
“这个,这个,好。”小黑龙努力地用精神交流道,“那个,不好。”
“父亲,他昨天才刚出生。”谢衣无奈地说,“请不要喂太多东西。”
两位族长对望一眼,有点不好意思,银龙族长却又忍不住说道:“克罗斯,其实你小时候比他还能吃,一顿能吃三四个……”
谢衣:“……父亲,别说了。”
小黑龙和小银龙一个吃一个喝,忙得不亦乐乎。黑龙族长望着一对孙子孙女,犹豫再三,问谢衣:“名字起好了么?”
“之前打算叫‘球球’,不过现在还要重新考虑一下。”
谢衣一脸幸福地揉着儿子的小脑袋,回答道:“也许会叫‘大球’‘小球’?或者‘麻团’和‘汤圆’什么的……”
黑龙族长:“……”
黑龙族长忍了又忍,还是没能忍住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……觉得毛宁·迪普这个名字怎么样?”
谢衣还没来得及说话,银龙族长先不乐意了:“老蜥蜴,谁要姓你家的姓?”
面对着老对头,黑龙族长口气也不善起来:“怎么,不姓我家的姓,难道姓你家的姓?”
“我儿子生的蛋,当然要姓我家的姓!”
“没有我儿子,你儿子自己能生蛋?”
“……怎么不能?我儿子的蛋是女神赐予的。”银龙族长嘴硬道,“有了祈愿术卷轴,我自己也能生个蛋给你看!”
“很好,你敢生我就敢看……”
那边两位族长正在吵闹不休,这边的小银龙停止了喝奶,竖起耳朵,疑惑地叫了一声。沈夜转头看过去,两位族长立刻闭上嘴,各自扭过头站着。
小银龙又喝了两口,就不喝了。喝饱之后的它明显恢复了不少精神,抱着圆滚滚的肚子,满足地打了个嗝。沈夜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那一堆人类育儿书,把小银龙抱在自己膝上,轻轻拍打它的后背。
小银龙张开嘴巴,“啊”了一声,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嗝。一道火焰从它嘴里喷出,将沈夜的头发烫得卷了起来。
谢衣正好看见这一幕,惊叹道:“不愧是我的女儿,刚生下来一天就会喷火了!”
“等一下,问题不在这里。”沈夜抹了把脸,“你们银龙小时候是会喷火的吗?”
“呃……”谢衣说,“我想……大概不会?”
沈夜尝试着又拍了拍小银龙。小银龙憋了半天,又打了个嗝,把沈夜的眉毛烧焦了一块。
洞穴里一片寂静。
两只黑龙和两只银龙都愣愣地看着,连一直抱着手臂靠在角落里的爱·赛文基尔也露出一脸感兴趣的表情,往前走了两步。
“啾?”
小银龙窝在沈夜怀里,眨着银灰色的眼睛,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