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蛋奇遇记（22）
当两只龙在家里抱着龙蛋欢欣鼓舞的时候，在无限空间的另一侧，龙之谷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。
无数流言在龙群中以光速传播，各种颜色的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，连沉眠的远古龙都被惊动，数百年来第一次踏出了巢穴。
而每一只龙最关心的都是同一个问题——
黑龙和银龙生出来的龙，到底是什么颜色的？
在龙族漫长的历史上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；但是互为仇敌的五色龙和金属龙结合并生下后代，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（甚至比龙和人类结合的后代还要罕见）。于是分歧在猜测中迅速产生：黑龙族中支持“纯黑”立场的龙成立了“黑党”，而银龙族中支持“纯银”立场的龙也成立了“银党”，两党水火不容，一旦见面必定打得不可开交。
与此同时，两族中却也有少数温和主义者认为小龙可能不是纯色的，于是他们分别成立了“黑银党”和“银黑党”，两党之间的区别是“黑银党”认为黑色的面积比银色要大，而“银黑党”反之。其中黑银党又可以细分为三大派，分别为“星空派”“斑马派*”和“欢派”；而银黑党也分为三大派，分别为“斑点狗派”“奶牛派”和“熊猫派”。再后来又有一些绝对中立主义者成立了“黑/银无差党”，下分“条纹派”“马赛克派”和“五十度灰派”。
当然除了黑龙族和银龙族之外，其他种族的龙对这场混乱大半都持喜闻乐见的态度，热爱八卦的黄铜龙一族甚至出版了一份名叫《龙之谷八卦速报》的报纸。这份报纸以《跨越种族和性别的鸿沟——两族继承人的旷世畸恋》一文迅速走红，在龙之谷拥有了一批忠实读者。
近来龙之谷的局势越发混乱，于是《龙之谷八卦速报》的记者对几位重要人物分别进行了采访，询问他们对于小龙颜色的看法。
黑龙族长德·迪普：“……黑龙。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你好像并不是很确定的样子。”
黑龙族长德·迪普（回忆起布尔希特的预言）：“……我说了，是黑龙。”
（第二天的报纸头版标题：《豪门世家惊现血脉疑云？黑龙族长竟怀疑孙子不是黑龙》）
银龙族长特劳泽·赛克斯：“绝对不是黑龙，德·迪普在胡说八道。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所以是银龙吗？”
银龙族长特劳泽·赛克斯（回忆起布尔希特的预言）：“应该……是吧？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还是别的颜色的龙？”
银龙族长特劳泽·赛克斯：“……”
（第二天的报纸头版题目：《血脉疑云愈演愈烈，银龙族长心虚回避》）
龙族遗传学家爱·赛文基尔：“假设两个亲本都是纯合体，而且控制颜色的基因是完全显性，那么后代是黑龙和银龙的几率各为50%。如果控制颜色的基因是不完全显性，那么后代是黑龙和银龙的几率各为25%，是黑银双色的几率是50%。如果控制颜色的基因产生了变异……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龙族遗传学家爱·赛文基尔：“哦。我是说，现在还不能确定。”
（第二天的报纸头版标题：《龙蛋是否黑龙和银龙所生？专家：不知道》）
预言法师诺恩森斯·布尔希特：“德·迪普和特劳泽·赛克斯那两个家伙的话一句也不能信！上次的预言法术他们还没付费！卑鄙无耻！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请问你认为是黑龙还是银龙？”
预言法师诺恩森斯·布尔希特：“这是第一个问题？先交钱。”
（第二天的报纸头版标题：《一族之长竟然算命不给钱，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良知的泯灭？》《预言法术是否应当漫天要价——浅谈法术收费的规范化管理》）
某路过的龙：“道理我都懂，所以龙蛋在哪？”
黑龙族长德·迪普：“……”
银龙族长特劳泽·赛克斯：“……”
《八卦速报》记者：“……”
（第二天的报纸头版标题：《感天动地！两族继承人为爱携蛋私奔》《孝敬父母长辈，关爱空巢老龙》）
“……”
黑龙族长面无表情地把报纸揉成一团，放在手心里烧成了灰。
“特劳泽·赛克斯。”他生硬地说道，“给我一个锡尔魔核。”
“啊？”
银龙族长抬起头，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：“德·迪普，你在求我？你那是求人的态度吗？”
“哼。”德·迪普望着银龙脚下那个即将完工的传送阵，忍了又忍。
“我知道你要做什么。正好我也要去主物质界，你的锡尔魔核多出来了吧？给……借我一个。”
特劳泽·赛克斯差一点就大笑出声。德·迪普宝库里用来建设传送阵的锡尔魔核被他儿子洗劫一空，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；而考虑到他去主物质界的目的，特劳泽·赛克斯倒也不是不愿意帮他这个忙。
——不过既然老对头有求于自己，他特劳泽·赛克斯又怎么能不抓住机会，狠狠嘲笑对方一下？
“好了，借就借。我知道你也不容易。”银龙族长咳嗽一声，换上一脸十分同情的神色。
“像你这样一头老龙，又没什么钱，好不容易才省吃俭用把儿子养大，没想到儿子除了眼光特别好之外，别的都不太行。不光离家出走，还偷自己家的东西，真是不让人省心……不像我家那个，虽然眼光差了点，但是从来不会乱动我的东西，可惜这么乖的孩子，却被不知道哪来的小子给拐跑了，唉……”
望着德·迪普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，特劳泽·赛克斯几乎要笑破肚皮。他笑了好一会，自觉大仇得报，才磨磨蹭蹭地打开自己的私人宝库，去找剩下的锡尔魔核。
仅仅一秒之后，他的表情就凝固了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我的半位面呢？！”
自从发现能和龙蛋进行精神力交流之后，两位龙先生又开始争夺起了孵蛋权；但是他们很快发现，龙蛋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对外界作出回应。
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……似乎在银龙孵蛋的时候，龙蛋的回应相对更活跃一点？
谢衣十分开心，并且认为这是“蛋里是银龙”的最有力的证据；沈夜嘴上不说，却也已经相信了这个解释。一开始他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，但是很快又释然了，觉得是银龙也很好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，谢衣惊讶地发现沈夜简直就像是变了一只龙。他不仅放弃了睡懒觉，甚至每天都一大早出门，直到傍晚才扛着各种大包小包回家。
于是短短半个月之后，家里原本的金币堆已经缩水三分之二，换成了一座更大的，名为“黑龙的战利品”的山丘。
摇篮、推车、玩具、各种颜色的小衣服、看图识字的卡片……
谢衣从这些杂物堆成的山里艰难地扒出一条路来，举着一个纯金打造的算盘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学算术用的。”
“好吧，那这个又是什么？”谢衣丢下算盘，转而研究一本书封面上弯弯曲曲的文字。
“小心点。”沈夜提醒他，“那是我去幽暗地域才找到的唯一一本。”
“《古代精灵语到暗精灵语的演变》？我们的孩子还是蛋呢，你就打算给他看这些？”
“我十五岁就会这两种语言了，有什么问题？”
“没问题，我十四岁八个月学会的。”谢衣忍不住反驳，“但是也要等十几年才用得上啊……”
“那就给他撕着玩好了。”
“……这是化形之后穿的衣服？怎么比我的衣服都大。”
“等他长得比你高之后再穿。”
“那要等至少七十年。对了，你怎么知道是男孩？”
“女孩的衣服在你左手边上。”
“……”谢衣无语地拿起一块闪着金光的粗糙石块，“这又是什么？”
“砂金石，磨角用的。”沈夜耐心解释道，“角刚长出来的时候，磨一磨会长得更快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但你记得我们的角是几岁长出来的么？”
“……九十七八岁？”
“……”
沈夜心虚地将目光转向一边，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超前消费了。
——然而第二天，黑龙先生又开始了他忙碌而快乐的采购之旅。
不过是多买几件东西而已，又算得上什么？如果可能的话，他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搬回家里。
这一天，黑龙先生在行商手中买到了想要很久的一件东西——镶嵌有绿松石，附带飞行术和漂浮术的木马。他心情很好，一路步履轻快地穿过街市，向家走去。
经过冒险者协会门口时，沈夜的步伐慢了下来。他转头看了看门里的公告板，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空荡荡的钱袋，沉思片刻之后，迈步走进了协会的大门。
傍晚时分，冒险者协会里的人并不是很多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。距离“金币与宝石”小队最后一次大显身手已经过了两年多，榜上未完成的A级和B级任务也积攒了不少，如果现在收割一轮，又会有一大笔金币入账——黑龙满意地盘算着，往公告板前走了一步，开始研究最上面的A级任务。
这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。
“看来平静的生活已经消磨了你的感知和意志。”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，“我对你很失望，奈特。”
沈夜整个人僵在了那里。过了几秒后，他才慢慢地，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。
同一时刻，银龙正趴在婴儿用品堆成的山里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龙蛋，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孵蛋任务。就在这两天，他发现龙蛋的精神力又明显增强了，足以让一龙一蛋进行简单的交流。
银龙：“宝宝~来，叫爸爸。”
龙蛋：“……？”
龙蛋现在还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，只能传达几种情绪。感觉到它的疑问，银龙散开精神力温柔地安抚它，并且回答道：“我是克罗斯，是你的父亲。”
龙蛋：“父亲……？”
银龙：“就是生了你……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龙。”
龙蛋：“？一个……两个？有？”
龙蛋好不容易才传达出“还有一个”的念头，银龙于是解释道：“另一个是奈特，他是黑龙，是你的……妈妈。”
龙蛋：“妈妈……？”
沉默片刻后，龙蛋：“爸爸，妈妈……喜欢……”
虽然不懂“爸爸”“妈妈”的意思，但龙蛋还是很努力地把小小的一团精神力贴上来蹭了蹭，清清楚楚地表示出“喜欢”的情绪。银龙简直要被它萌死了，忍不住抱着蛋打了个滚，又在蛋壳上吧唧亲了一口。
银龙：“我也爱你。想出来吗？外面很好玩的哦。”
龙蛋：“外面……？”
谢衣算了一算，发现还有五个月才满三年，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孵化。但是他转念一想，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。
现在孵化所需的精神力已经多到需要两只龙轮流上阵，再过几个月会是什么样？如果连他们两个都应付不来，那些独自孵蛋的龙又是怎么做到的？
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……想到这里，谢衣不禁担心起来，决定去问一问瞳。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打开了。
谢衣知道是沈夜回来了——这个半位面只对它的主人敞开，否则无论你实力多强，也无法找到那个隐藏在虚无之中的入口。
“阿夜？”他抱着龙蛋，头也不抬地问：“你能联系到瞳吗？我有问题想问他，关于龙蛋的……”
“龙蛋怎么了？”
几乎是与此同时，银龙霍然抬起了头。
半位面的入口关上了，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男人。他看上去三十多岁，一头银色长发，面容英俊而温和，正微笑着走过来，对银龙伸出一只手。
“克罗斯，我们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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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【注】关于斑马的科普：斑马其实是黑的，身上长了白色的条纹（我也是才知道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