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精侠侣(二十八回)

之前有生之年的留言就不一一回了,谢谢大家还记得这个万年大坑😂😂 看到好多熟悉的id真的开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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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,二人收拾行装,与那客店结了账便要动身。

那客店掌柜许是老眼昏花,先颠三倒四地算了半晌账,不得要领,待唤小二与他们牵马,又牵错了两匹黑马来。来回折腾半日,连谢衣这一向没脾气的都忍不住嘀咕道:“也不知这家平日是如何做的生意?”沈夜含笑道:“不急,我们也不忙赶路。”

正说着话,外头蹄声得得,一行人从官道上纵马奔来。片刻间门口骏马一声长嘶,为首一名少年骑手滚鞍下马,金丝抹额,蓝白劲装,竟是数日未见的乐无异。

谢衣自然惊喜,招手唤道“无异!”却见乐无异一脸风尘困倦之色,几步抢进大堂,望着两人,怔怔地抹了把脸,眼圈儿忽然红了,抓住谢衣一只手,只颤声道:“谢天谢地,你们平安无事!”

谢衣一头雾水,奇道:“这是怎么说?”

乐无异又抹了把脸,情绪稍复,笑道:“说来话长。……我找了你们好几天,可累死啦,先坐一会。”便拉着两人在大堂角落坐下。那掌柜这下不需吩咐,自来端茶倒水,殷勤不迭。

 

乐无异喘了口气,便慢慢地将数日来遭遇复述一遍。从派出乐忠追赶二人起,至两日间不见回报,洛阳城中却寻到乐忠坐骑;沿途搜索时突遭黑衣杀手袭击纵火,一番追逐后其人疑似坠崖;于烧毁废屋后掘出乐忠尸首,后背中剑,手中握有八卦门信物;一行人回返洛阳与八卦门对质,最后却发现八卦门上下并无此人。

距三人分手虽只过去了不到十日,但其中发生的种种变故,此时复述出来依然惊心动魄。谢衣亦是料想不到,呆了一呆,道:“那……到底是谁下此毒手?”

乐无异道:“自然是魔教了。谢大哥还记得在八卦门被人误会杀人之事么?想来那魔教定然擅长易容,模仿别派武功——或许那本就是同一人,意图嫁祸于别派,挑唆武林正道互相残杀。”握紧双拳,眼圈又自红了,咬牙道:“忠叔来我家十六年,看着我和阿阮长大。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,一辈子从未做过甚么坏事……我定要亲手灭了魔教,为他报仇。”

谢衣亦是心下戚戚然,想:“当时若是遇上那位乐管家,他便不会孤身一人,惨遭杀害……可惜阴差阳错。”不禁自责不已。


这时却听沈夜问道:“抱歉,我尚有一事不明。据我所知,江湖中许多人都会八卦门的一招半式,信物亦不难伪造,却为何一定是魔教下手呢?”

乐无异拍了下桌子,道:“沈大哥有所不知。这几个月来,魔教在江湖中又做下了不少恶事。几日前湖州某王姓富商被害,家藏秘笈被夺,其父曾参与过流月城一役;旬前太原‘浩然剑’一家四口惨遭屠戮,家眷稚儿皆身中一十三剑,正是魔教惯用剑招;上月信阳郑家娶亲,新娘却于出阁前夕被人杀死于闺房,凶手在墙壁上留下‘为报十八年前灭教之仇’血字……十八年前那姑娘尚未出生!以报仇为名残杀无辜弱小,除了那无恶不作的魔教,还会有谁?”

沈夜神色微冷,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乐无异道:“所以我在洛阳长安遍寻不见你们,还以为你们也被魔教……真吓得我好苦。”

谢衣摇了摇头,黯然道:“惭愧,说来都是我不好。那日我出了洛阳,突然……旧疾复发,昏睡数日,阿夜带我去附近一位友人家中休养,也因此错过了乐管家,实在抱歉。”

便在此时,他只觉脑海中有个细微念头一动,想道:“那乐管家是谁?无异说他被埋在废屋之后,为何听起来有些熟悉。那天我真的错过了他么……?”


念头甫动,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突然袭来。谢衣猝不及防,闷哼一声弯下腰去,一时间竟似有一柄烧红的尖刀刺进头颅,毫无章法地胡乱翻搅。

乐无异惊得手足无措,道: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沈夜却早见过这情形,立刻让谢衣靠在自己身上,替他揉按头颈数个穴位,解释道:“方才他说的‘旧疾复发’,便是这头痛了。乐公子不必担忧,很快便好。”

谢衣亦向乐无异摆了摆手,示意无事。他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,唇色苍白,额上密密一层汗珠,任谁也看出神情绝非作伪。乐无异跺脚急道:“怎么这样严重!我家在长安认识几位名医,我这便去请他们来为你医治。”

沈夜摇头道:“乐公子不必费心,我们一路上亦拜访了数位名医,却无一人能医治他这旧疾。而他刚才提到的那位朋友,于此一道倒是略有心得,只是不巧近日出门去了。我已传书与他,约定比武大会之后便去拜访。”

谢衣此时头痛渐去,耳中尚且嗡嗡地响,隐约听见沈夜一番话,不知为何便觉得从心底十分信任——似乎自己一路上确实拜访了数位名医,而天底下也确实只有那一人能医治自己的头痛病。于是也向乐无异摆手道:“见笑了,其实也没甚么,一下子就好。日后得了空,我自去找那位朋友医治。”

乐无异挠挠头,道:“原来长安附近有这样一位神医,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。不知神医隐居何处?”沈夜道:“也算不得什么神医,不过是多看了些奇奇怪怪的医书罢了。”便说了瞳居住的山谷大概方位。

 

三人又叙了些近日见闻,江湖旧事,不知不觉已到中午。店家端上饭来,乐无异招呼几名随从进来用了午饭,方才一道动身。

沈夜跨上紫燕骝,眼角一动,余光中见乐无异的两名随从悄悄离了队伍,向身后来路行去,不禁微微一笑。

众人便一齐纵马向长安而去,日落时分在长安城外五十里一家客店歇下。那客店老板显然认识乐无异,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众人用饭,又将沈夜谢衣二人安排在一间上房,想是受了乐无异吩咐之故。


谢衣一路上都闷闷不乐地,话也没说几句,沈夜心知他定是将乐忠之死怪在了自己头上,有心宽慰,又恐怕他忆起旧事。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,便在他身侧坐下,拍了拍他肩头,提议道:“听说长安的胡饼与樱桃饆饠十分有名,待明日入了城,我们一起去吃罢。”

谢衣这才打起点精神,勉强笑道:“唐朝白乐天有诗云‘胡麻饼样学京都,面脆油香新出炉’,连大诗人都这样称赞,想来定然十分美味。”抬手握住沈夜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,又道:“阿夜,不知为甚么,我心中很不安稳……总觉得此去长安,会有大事发生。”

沈夜道:“除魔卫道,本就是武林中第一等的大事。”谢衣叹道:“我明白。除魔卫道,自然是好的……但这一次,又和十八年前那一次有何不同?这样杀来杀去,何时又是尽头?” 

沈夜柔声道:“你是仁厚君子,才会这样想。方才无异说的话可记得么?魔教如此作恶多端,多杀一人,才是救更多人。”

 

于是一夜无话。次日众人一同上路,午后时分已到了长安城。

长安城中富丽气象又与别处不同,城中央一条朱雀大街宽四十丈,青石平铺,两侧市肆繁华,行人络绎不绝。前朝有诗曰“长安大道连狭斜,青牛白马七香车。玉辇纵横过主第,金鞭络绎向侯家。龙衔宝盖承朝日,凤吐流苏带晚霞。”极言其时华奢。

乐无异在外奔波多日,一朝还家,少年人脸上的欢畅之色已是掩也掩不住,一声唿哨冲到队伍前头,遥遥笑道:“终于回家啦!快来,我娘要请你们吃饭!”

而谢衣初到长安,亦是东张西望,新奇兴奋不已。沈夜含笑望他,但见雪花骢一路轻快小跑,马上白衣少侠身负长剑,忽而于酒肆前驻足回首,便恍若那句“五陵年少金市东,银鞍白马度春风”。


一行人穿过坊市,转进一条窄街,前方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宅,门扇紧闭,匾额写着“乐府”两字。行至门前,乐无异却未曾停步,向前一指道:“这是偏门,大门还在前头呢。”对上两人目光,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……唔,这条街都是我们家的。”

转过街角,又见一扇朱漆大门,比方才偏门更宽大了一倍,门上铜环光亮宛然。之前早有小厮飞奔进去通报,大门敞开,众人下马,乐无异一手一个牵了二人衣袖,往里大步流星地走去,笑道:“娘!我回来啦!”

但见庭中站了数人,当中一位宫装丽人姿容端庄,美目含威,嗔道:“好小子,竟还想着回来?”乐无异笑道:“每天都想!”又介绍二人道:“这便是我之前提起的谢大哥与沈大哥。”

那宫装丽人瞪他一眼,便敛了神色,笑微微地来见礼,道:“久闻大名,果然一表人才。异儿这孩子顽劣惯了,多谢二位一路照拂。”两人知道这便是乐盟主夫人了,皆还礼道了声不敢。

 

相谈少顷,乐夫人便邀了二人一同用饭。穿廊过院,但见院中溪流清澈,山石古拙,甚是雅致。厅中悬着块黑漆金字的“乐善好施”匾额,望去富丽堂皇,似乎此间主人并非江湖人士,而是寻常富商一般。

乐无异始终陪在母亲身侧,此时悄声问道:“爹怎样了?”乐夫人叹道:“还在闭关。……别理他了,此时不见有不见的好。你若是得空,便去看看你妹妹罢。”

席间虽只寥寥数人,仍然宾主尽欢。乐夫人对一路上风土人情颇感兴趣,尤其着重问了二人与乐无异阿阮相遇情景,以及几人于杭州城外和太湖画舫上遭遇魔教的经历,谢衣便一一叙述,有些他记不得的细节则由沈夜补上。

饭后乐无异便引二人去了一间小院。小院位于宅子一角,清静幽雅,客房内已打扫整洁。谢衣尚要推辞,乐无异连连摆手道:“我家别的没有,只是地方大。平时家里人少,我跟娘还住的心慌呢,有你们在也更安心点啦。”

 

他辞别二人,便转身去了另一间院子。

院中景色秀丽,草木为篱,卵石为径,一方池塘中生满了荷花。房门紧紧闭着,乐无异敲了敲门,便有一名侍女从里头开了门。

乐无异走进房间,便见阿阮坐在窗前,呆呆转过脸,一张白玉般脸庞上犹有泪痕,看到他的一瞬间却破涕为笑,喜道:“小叶子!你回来啦!”

乐无异笑道:“我回来啦!给你带了好吃好玩的。”便从袖中腰间掏出精心收集的各色小玩意。阿阮却看都不看一眼那些,追问道:“那你……这次出去,可见到他了么?”

乐无异叹口气,道:“见到了。”阿阮喜上眉梢,道:“那他可有提起我?他说了什么?”

乐无异又叹口气,只是不答话。阿阮扯着他手臂不住摇晃,急道:“小叶子,你告诉我呀!告诉我呀……”

乐无异终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低声道:“他……没有提起你。只说这次要回京去,日后……山高水远,怕是难以相见,让我和爹娘多保重。只有这些。”

阿阮怔住了,一双眼睁的大大地望着他,许久后蓦然眨了眨,两行泪珠便顺着颊边滚下来,颤声道:“我不信……小叶子,你骗我……”

乐无异摇头道:“你不信也罢,总之他现已在回京的路上。”阿阮呜咽道:“我不信!夷则才不是这种人。”乐无异道:“可你也知道,他的名字本来不是‘夷则’。”

阿阮垂了头,只不住地抹泪。乐无异咬了下嘴唇,道:“我们三个虽是朋友,但他与我们这样的人……终究是不同的。何况他日后若是……做了皇帝,三宫六院,你做皇后,可开心么?”阿阮抽抽噎噎地道:“小叶子,你怎么变得和爹爹一样!我不要和你说话了,你出去。”

乐无异只得将各色小玩意放在桌上,退了出去。在他身后,阿阮将桌上东西一把扫到地上,伏在桌前哭泣起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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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时分,初七已换好了一身黑衣,等候命令。

他已知此处是武林盟主府上,比别处更加戒备森严,亦是凶险十倍。因此沈夜若是不召唤他,他也并不惊讶——但主人既然需要他,他便化作一片无形无质的影子,溶在月光下沉默的黑暗里。

沈夜倚在窗前,把玩着一方通体碧绿的翡翠貔貅镇纸,淡淡道:“乐绍成虽然号称失去大半功力,常年闭关休养,但仍然不可大意。这几日务必小心行事,不要冒险。”初七低头道:“是,主人。”

沈夜将镇纸放回案上,道:“这两件事,不限于今晚。第一件,是找出乐绍成之女的住处,观察有无守卫,回报于我;第二件,是找出乐绍成的住处,但不要靠近他三十丈之内。”向外望了一眼,道:“若我所猜不错……便是此处灵脉汇聚之地。”


TBC


教主:不知道为什么,柠檬它围绕着我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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