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夜初/沈谢] 影帝教主,精分侍卫,失忆大侠 8

­ 第五回 暗夜惊变(下)

原来谢衣先前躺下之后,一时未能入睡。他从小修炼流月教内功心法,早已熟极而流,一旦遇到灵脉所在,内力便无需催动,自行在经脉中运转,以吸摄天地之气淬炼自身。但他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,心心念念所想的不是甚么武功,而是身后几步之遥的另一个人。于是误打误撞之间,竟是合了心法中的“无心胜有心”一条,无意中进入了“内视观想”这一重境界。

心法中对此境界的描述是“目不外视,一意内观,存想思念,神行气行”,讲究的是意守丹田,对身外之物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浑然不知时间流逝。直到阿阮以音律震荡体内真气,谢衣才心神一震,骤然醒转。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,只觉得经脉中一股内息四处冲突,险些就要走火入魔。

好不容易才把那一股混乱内息压制下去,只见身周一片漆黑,唯有门缝下头漏进来一缕月光,看样子是已到深夜时分。心道:“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些时候。刚才我是怎么了?”

沈夜也仍未睡下,此时正站在门口,一动不动,朦胧月光淡淡洒落,勾勒出他挺拔身形。谢衣正要开口询问,突然却听到他沉声道:“初七。”

谢衣猝不及防地咽下了本要说的话,一肚子疑惑,心想:“初七?是叫我么?”见沈夜回过头来,便问道:“阿夜你说甚么,初七?……那是谁?”

沈夜听到他如此说,明显是怔了一怔,问:“你没睡着?”谢衣摇摇头,道:“我也不清楚,有些奇怪……对了,你方才说的‘初七’是何意?今天是二十六,不是初七。”

沈夜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,道:“哦。我说的不是初七,是……‘出去’。你的朋友在外面,似乎遇上了些麻烦,我们要不要出去帮他们?”谢衣大感奇怪,心想:“明明听他说的是‘初七’。再说我又不认识几个人,哪来的朋友?”

还未等他开口再问,外头兵刃突然铿锵连响,夹杂着几声呼喝,显是有人动上了手。谢衣只听得两声,便大惊道:“是无异和阿阮他们,怎么跟人打了起来?阿夜你在这里稍候,我去去就回。”早把甚么初七初八忘到了后脑勺,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,伸手将背后的剑鞘整个取下,便急匆匆向外跑去。

经过门口时,手腕上骤然一紧,却是被人拉住了。谢衣停步回头,正与沈夜目光相触,只见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深不见底,映着外面的一点微光,静静地望着自己。不禁心中一跳,问:“怎么?”

沈夜摇了摇头,轻叹道:“你啊。我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,这还用说?来,剑给我。”声音温柔,似是带了些不自觉的无奈与宠溺,又分明有一点笑意。谢衣怔怔地听着,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,便不由得将剑鞘递了过去。

沈夜右手握住剑柄,左手方才藏在袖中,此刻便搭上了剑鞘吞口,两根手指夹住剑刃,将长剑缓缓抽了出来。只见幽暗中光芒闪动,仿佛是一线月光落到了地面。他左手轻轻抚过剑尖,赞道:“好剑。若是一直藏于鞘中,岂不是明珠蒙尘。”

谢衣愣愣地望着他,任由他拉过自己的手,将剑柄塞进掌心,才如梦初醒地想要抽手,道:“我不用……”沈夜硬是抓住他的手腕,握着手指一根根合拢,道:“那些人是杀手,刀剑上喂有毒药。我知道你不愿杀人,但总不能空手去接他们的兵刃。”停了一下,又低声道:“就算你不为自己,也该为我着想罢。我不想你受伤,知道么?”

谢衣未曾想到他如此关心自己,只觉得心中又是惘然,又是欢喜,道:“我,我……知道了。”忽然一转身,飞也似地跑了出去。沈夜望着他的背影,微笑着拍了拍左手,指间似乎有一丝光芒闪动,又倏然隐没,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
 

便在两人说话间,外头的三人已经被七八个蒙面人围在当中。阿阮的笛子已是无法再用,于是从腰间抽出了一对白如霜薄如纸的短剑。只见她一双皓腕上下翻飞,剑光迅疾如电,武功竟然颇为不弱。她身后的灰衣青年以一敌三,虽然吃力,暂时也未落下风。

而乐无异这边却已经是险象环生。他擅长的本是机关之术,武功却是寻常,如今一身能耐无法施展,携带的机关道具也早已用完,只靠着一柄长剑左支右绌,渐渐便要抵挡不住。忽然斜刺里一柄剑刺来,他尽力一旋身才躲过,便听嗤地一声轻响,身上蓝色滚银边的绣锦袍已被划开一个大口子,随即想到那剑刃上头淬了毒药,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便在惊魂未定时,却又有一把刀自身后砍来。乐无异听到背后风响,心道“坏了”,但脚下去势已尽,一时躲闪不开,只能闭着眼往前一扑。

千钧一发之际,只听身后“当”地一声大响,预想中刀刃入肉的痛楚却迟迟未至。乐无异一回头,正看见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,挡开了那一刀,不禁大喜道:“谢兄!”

谢衣笑道:“又见面啦。阿夜也来了,在那边。”说话间剑尖轻轻一送一挑,便听当啷一声,那蒙面人手一松,长刀落地。谢衣顺势撞进那人怀里,左手疾出,一连点了七八处穴道。

沈夜则是站在了灰衣青年身边,助他挡下了侧面的进攻。此时并非客套的好时机,于是灰衣青年只是点了点头,沉声道:“多谢。小心他们剑上有毒。”沈夜也微一点头,手握长剑,荡开了一柄砍来的短刀。

谢衣的本意是要助乐无异等人御敌,并无伤人之心,于是沉吟片刻,便换了一种剑法,正是之前与沈夜切磋时用的“春江花月夜”。只见他轻叱一声,身前展开一片雪亮剑光,将四周护得滴水不漏,恰如月华当空,水银泻地,美不胜收。乐无异无意中瞄到一眼,便在心里暗暗喝了声彩。而阿阮更是大声道:“谢衣哥哥,你的剑法真好看!”

谢衣得意道:“好看罢?是阿夜教我的。”长剑一振,使了一式“空里流霜不觉飞”,向对面的蒙面人咽喉刺去。这套剑法重守不重攻,连这一式也本是虚招,其意是迫使对方回剑防守。然而那蒙面人不管不顾,也一剑向他胸前刺来,大有同归于尽之气势。

谢衣才猛然省起对手的兵刃有毒,不及思索便飞起一腿,正中那人腰间。这一腿情急之下力道极重,将那人踢得飞出半丈,吐了口血,不知死活。他心头咯噔一下,想道:“不会将那人踢死了罢?”这么一想,手上招式自然滞了一滞。

却说那蒙面人首领端坐在马上观战,本想着此回是十拿九稳,可以擒下那灰衣青年,至不济也能伤了他身边的人,再用解药威胁。却没成想突然从天而降两个难缠对手,尤其那个白衣人武功十分高强,手下一时竟有不敌之态。他沉吟片刻,便命令余下的五六个手下不要管白衣人,而是集中去对付那灰衣青年和绿衣女子。

几个蒙面人领命,便去围攻那两人。场面一时大乱起来,只闻兵刃不住碰撞,当当作响。忽地阿阮“啊”地轻叫了一声,她身侧不远的灰衣青年立即道:“阿阮?你如何了?”

阿阮道:“我……我没事。”声音中却似隐含痛楚。灰衣青年心知有些不对,正要回头,然而身周却有五六柄长剑同时刺来,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,任是如何武功高强也难以应付。而沈夜虽也尽力帮他抵挡,但武功毕竟有限。一时之间,七八个蒙面人竟是隐隐将两人围在中央,长剑短刀不住向他们要害处招呼,端的是险象环生。

正在此时,谢衣终于醒觉过来。一抬眼见沈夜遇险,便把乐无异撇在一边,不管不顾地纵身跃去,长剑对着沈夜面前的两人当头砍下。“当”地一声大响,其中一人的剑应声而断。而沈夜本是在谢衣身后,此刻便踏前一步,将长剑稳稳送入那人心窝。

谢衣却并未见到这一幕,剑势未绝,又砍向第二人头顶。那人受了首领指示,并无心与他纠缠,双刀抬起架住了这一剑,便要寻隙脱身。然而谢衣左手突然如电般疾探向前,一连点了那人胸前数个大穴。看着那人仰面倒下,他一拧身,又迎上了第三人。

灰衣青年终于得以喘息片刻,急忙去看阿阮情况,却正好见到她脚下一个踉跄,艰难躲过了削向面门的一剑。细看来,她的左腿竟似有些不太灵便,长裙上隐隐洇出了一块深色血迹。

灰衣青年一瞬间只觉寒意彻骨,二话不说长剑疾刺,解决了与她对敌的蒙面人,急道:“你受伤了……中毒了么?快用内力相抗,快!”阿阮呼了口气,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,虚弱地笑了笑,道:“夷则……别担心,我没事。”

灰衣青年道:“不要说话,专心运功,千万不要让毒气入了心脉。”伸手抵住她后心,内力源源不绝地送了过去。然而此时后方有两个蒙面人觑到空隙,对望一眼,便一齐挥刀砍向他后背。

蓦地斜刺里两柄长剑同时伸来,接住了这两刀。然后剑尖同时一绞一拧,内力送出,只听“呛啷”一声,两柄刀双双落在地上,竟无先后之分。正是沈夜和谢衣一同出手,使的恰好又是一模一样的招式,两人只觉得彼此心有灵犀,不禁相视一笑。

灰衣青年回过头来,道:“多谢二位。只是阿阮已经中了‘雪玉髓’之毒,不知能否帮在下从那首领身上拿来解药?” 谢衣道:“自然,包在我身上。”沈夜也点头道:“我来守着你们两个,你且专心帮阿阮姑娘逼毒。”

忽然只听那首领大笑起来,声音喑哑,道:“殿下若还不束手就擒,过得一时三刻,你的心上人便要没命了,可惜可惜。”乐无异在另一边,尚不知道阿阮中了毒,闻言不禁大怒道:“混账!你把阿阮怎么了?”拼命想要过去,但身边还有三四人,顷刻间难以脱身。

谢衣也大声道:“真是无耻,快把解药交出来!”已是看准了那人所在方位,足尖在地上用力一点,人随剑动,疾掠过去。

首领说话间早将火把一抛,跳下马来,此时便从腰里抽出两把短刀,对着那剑来路,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。当地一声,两人刀剑相撞,劲力相交,那首领只觉得双手虎口酸痛,几乎要拿捏不住刀柄,心下大惊:“这人武功好生厉害!不知三皇子何时招揽了这等角色。”心知这回怕是难以将三皇子生擒,便一咬牙下了决心。

谢衣手下丝毫不停,一剑快似一剑,而那首领也是双刀挥舞,与他斗成一团。谢衣武功原本高出那人甚多,但他心中想的是擒住那人,逼他交出解药,而对手却是以命搏命的打法,只求在他身上砍上一剑。于是一时之间,两人竟斗了个不分上下。

忽然间,只听背后乐无异叫道:“大家小心,闭眼!”

谢衣正背对着他,尚未及思索这句话的用意,突然间背后一片白光大亮,便似是十个太阳落到了地上,又一同炸了开来。他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,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,幸好双眼尚能视物。

而对面的蒙面首领却是看个正着,惨叫一声,一手抛下短刀捂住了双眼。谢衣见对手空门大开,下意识伸腿一扫,那首领便滚倒在地。他上前一步踩住那首领胸腹,右手握剑对着心口稳稳刺落。

锋利剑刃刺破黑衣,刺入皮肉,手感软中带韧,不知为甚么竟觉得十分熟悉。剑尖堪堪刺入肉中半寸,谢衣忽地全身一震,倏然间清醒过来,硬生生停住了这一剑的去势。

这一招收得太猛,真气沿手臂经脉逆冲而上,而方才险些令他走火入魔的那一口混乱内息亦是再难压制,此刻也从丹田涌出,一同在体内横冲直撞起来。谢衣只觉得眼前一黑,喉咙腥甜,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。他却毫不在意,心中大骇,只想:“我刚才为甚么想要杀了那人?而且那一剑使来竟是极为自然,就像……”

谢衣越想越是骇然,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。脚下的蒙面人忽然双手一按地面,平平地向后滑开,任由胸口剑尖从左肋到左腰,生生划出一尺长半寸深的伤口。他倒也硬气,仍是一声不吭,翻身上了马,往后便走。

谢衣陡然间醒觉,心道:“不能让他跑了!”便欲要提气追赶。不料足尖方一点地,内息又是一阵鼓荡,喉中腥甜再也压不住,噗地吐出一口血来,在白衣上洒下点点鲜红。他眼睁睁看着那首领在马上举起短弩,往自己身后射了几箭,依稀便是朝着阿阮和那灰衣青年的方向,只暗叫一声“不好!”一时却连声音都发不出,更是无法阻止。

那首领射过几箭之后,也不理会自己手下,头也不回地打马便走。谢衣体内真气翻腾,动弹不得,心中唯有祈祷那人眼睛尚未恢复,希望他谁也射不中才好。

然而事与愿违,几声细微的破空之声刚刚落下,只听得身后两声惊呼,依稀便是阿阮和那灰衣青年,紧接着是一声低沉闷哼,那声音……却是极为熟悉。

谢衣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,全身像是浸到了冷水里头,脖颈仿佛有千钧重。他艰难地,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去。

阿阮和灰衣青年伏在地上,此刻正慢慢坐起身来,似乎是并未受伤。沈夜挡在二人身前,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根短箭,鲜血正从那处渐渐地洇染开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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